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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观点】从荒原到葵园

2009-03-25 16:09:43 来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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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评论者而言,许江的绘画无疑是个巨大的难题。他的作品既不属人所习知的传统绘画的范畴,也并非流行的当代艺术的惯常领域。正如英国艺术史家爱德华·卢西·史密斯所说,许江是一位“东西之间的艺术家”,他的作品溢出了中西艺术史的线索之外。无论中国传统还是欧洲古典,无论现代主义还是当代艺术,都不足以解释许江的创作和实践。在今天熙熙攘攘的视觉生产中,许江沉重、忧郁的画面无疑是个异数。面对这些画面,总有些东西一言难尽。而海德格尔告诫我们:至关重大者,皆不可言说。

  I

 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

  荒地上,长着丁香

  把回忆和欲望,纠缠在一起

  又让春雨,催促那迟钝的根芽

  ——T.S.艾略特《荒原》

  那是一片无人的旷野,大地上挺立着的老葵仿佛一列列静穆的军队。沙场秋点兵,原野裹挟着被压抑的酷烈奔涌而至,带着突如其来的力量。下一刻,从远方奔袭而来的葵的阵列被美杜莎的目光瞬间凝住,只留下无边的沉默与空寂。

  天地玄黄,四季流转在天空,生和死归藏于大地。荒芜的原野上季节轮回,葵的阵列在岁月中日渐苍老。等待,等待,延迟,衰败。天道高远,地道深邃,荒原上时刻发生着的是万物的历史,孕生与幻灭的故事。

  天地有“生生之德”;或者相反,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”。

  春华秋实,生机勃发;或者相反,秋收冬藏,枯烂殒灭。

  在这一剧烈的矛盾中,是创造与衰朽的循环[1]。一阳初动处,万物未生时。世界本是洪荒与虚空,天地有大美而不言。造化本无心,唯有精神的强者,才能够在个人对世界的质询中“为天地立心”,从死寂的终极处铸就生的刚强。

  许江的葵,衰老而倔强,不只是如梅兰竹菊之类的文人画题,也不止于浪漫主义咏物的对象,既非象征派的神圣母题,也不是梵高笔下的太阳的替代物。澄怀味象、托物咏志,许江的葵介乎塞尚的圣维克多山与陶渊明的菊之间。对他来说,葵是活在心中的植物,从葵的四季轮回中,他领会着一切生命向死而生的况味。在回忆和欲望纠缠的原野上,葵,这自然的馈赠,天地的福祉,正在向大地的深处回归,这是生与死之间的故事。

  葵融入大地,又在大地上挺身而出,树立、堆积起葵林、葵阵、葵塔、葵巷……这一切,始终是集体性的意象。一丛丛、一簇簇,葵与葵之间彼此支撑、呼应着,但是它们的根,它们盘结在地下黑暗深处的根,却守候着存在的孤独,沉静而寂寞。这葵虽是荒原上共生的一群,却又难掩它们的孤独岑寂。Waldeinsamkeit,林中的孤寂,那是存在之深渊。

  “冠盖满京华,斯人独憔悴”。葵的沉默,一如遍地繁华中的孤寂,丰收后大地的荒芜。此寂寞与荒芜,绝不带有任何感伤主义的意味。在寂寞和荒芜中日夜滋长的,是葵的倔强与骄傲。葵向着天空、朝向太阳生长,那是它的执著与荣光;葵的苍老又使它垂下铜色的头颅,向着大地深处皈依,那是它的根源与宿命。在这天与地、生与死的胶着中,迸发出一种耀眼的精神性。于是,葵化身为荒原上一团团燃烧的火焰,带着生命的热烈与拯救的希冀,向着那辽远的最深处漫延。

  II

 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

 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

 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

 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

  ——海子《九月》

  许江的葵园本是“葵原”,在较早的画作中,画家的视角始终高悬于大地之上,画者心系远方,眺望着那不断消失又反复涌现的地平线。天地相交于无限玄远处,那地平线不过是遥远之回声,是人在无限远处为自身保留的一个界限。“葵原”之视像孕生于许江的远望。远望意欲超越界限,意欲从此超越中把握原野的浩瀚与辽远。然而,远方之外还有远方。那远方之外的远是本质之远,超出了距离的意味,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疏离。这“远”不是道路与岁月的悠远,甚至也不是神秘莫测的玄远,而是趋向虚空的无限。虚无是存在之机密[2]。带着无边的寂寞,带着对虚无的敬畏,这“远”把世界推到远方。

  然而,“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”。这如未来般遥不可及的远方,恰如无限虚无之深渊。世界之玄远莫测,莫过于此。世界之玄远莫测处,是画者欲追索之根本。在画笔挥洒、涂抹和层层堆积之中,自然那隐匿的历史,现身于葵群的疏远和回忆。大地深处,是葵的乡愁。天际的最玄远处,葵的阵列涌出,如同黑色的回声隆隆,不可企及,因而无法阻挡,如同午夜时喑哑的潮水,如同旷野中奔驰的兽群。

  “逝曰远,远曰返”,遥远处尚昭示着归来的方向;“知往虑有复”,远望者的目光是带着根的流浪,画者的心灵仍牵系着返乡的步伐。于是,葵的消息从远望中抽身,从消失处涌现,从灭点的深渊中回返,从地平线的遥远处袭来。于是,往与复、逝与返、消失与涌现、遥远与迫近、来自身后的远方和扑面而来的远方……一齐汇聚在这画布之上,那是画者精心耕耘着的一方心田,亦是造化现身、自然绽出的场所。那里,即是此刻的葵园。

  在最初以葵为题的画作中,许江召唤出的是一些无人的风景,构成一个疏离于人事与历史的寂寞世界。这远望中的风景,并非浪漫主义者孺慕的家园,而是永难进入的陌生之地,生机和寂灭、沉沦与拯救轮回上演的荒原。此刻,画者的视角从鸟瞰降落到葵的面前,葵因而峭拔挺立,因而具有了纪念碑的意味,葵原化身为画者和观者身处其中的葵园。

  就许江而言,园即是源,是一切生发和绽出的源头,离去与归来的地方。从葵原到葵园的转变,昭示着画者从流浪到返乡的路途。“灵魂,大地上陌生的某物”,它的流浪总是带着根的流浪,同样,返乡者也还心系遥远。那回返和皈依的根源处,竟也是一处寂寞的远方。

  III

  “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;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。”——《老子》

  “课虚无以求有,扣寂寞而为音”——陆机《文赋》

  从荒原到葵原,从葵原到葵园,许江的画面上,拯救与回归的主题渐渐浮现。而葵园却并非确定的某地。有生机处,即是家园,拯救于是呈现为一种更生。当世界荒芜,历史终结,一切时间都已无法赎回;只有独对天地,为自然立义,为天地立心,自我与世界才能重获拯救。向世界敞开自我,把自我投身于世界——经由这物我间的循环往复、人与世界间的因缘指引,人在内心感受中锻炼出为万物代言、甚至让事物自身发言的能力。这已超出了“面向事物本身”,而成为一种本质上的显现,一种“在场”,一种绽出与涌现。在此需要的不止是哲人的智慧,还有画者感受力的纯洁与锐利,心灵的敏感与激情,这是一种灵魂的自我技艺——不是对于意识的压抑,而在于对心灵的磨砺。

  在此,画者所承担的不是表达,而是显示;不是再现,而是实现。这一显示与实现在于画者投身于世界之中的决断。我们寓于物同时也寄身于世,是故,画者从未面对客体化的葵或葵园,他倾心相许(Hingabe),他向之而生(zu etwas hinleben)。目击而道存,画家是风景和事物沉默的目击者,他所目睹的,是风景事件,是作为事件的风景,他所描绘的,并非某种实存的对象,而是一种隐现。由此,绘画成为一种独特的显现,它所显示的是人对世界的领受,是事物绽出(Physis)和变化的历史。于是,葵成为画者与世界之间的一条通道,而葵园则是画者栖身于世的基地与家园。

  “青青园中葵,朝露待日晞”。葵时刻等待着日光的牵引。葵园即是家园,凝望远方的目光在葵园中得以安置,荒原深处的孤寂在葵园中被驱散。在家园中,葵守望并且等待着。葵的等待是一种宗教,足以驱散那“林中的孤寂”。在葵的等待中,画者在画面的疆域内开辟出“林中空地”(Lichtung),揭示出存在之疏明。然而,许江的画却并不追求意境上的澄澈清明,而是倾心于地老天荒。他的激情如地火在燃烧,他的色彩沉郁而热烈,他的用笔老辣又妩媚……以奇妙的方式,诸种矛盾着的品质在《葵园》中达成和解。《葵园》成为画意寄身之所,他的画笔所朝向的,是视觉与物象的临界点,他的画面所欲呈现的,是“活动着的、不可逆转的绵延”[3],是万物化生之际的“非表象之象”。“刹那刹那灭灭不住,即是刹那刹那生生不已”[4],从荒原到葵园,许江始终追逐、展露的,是一个“每时每刻都在死去而又再生的世界”[5]。方生方死,向死而生,那是存在与时间的约定。由此,在许江的作品中,《葵园》前所未有地切近绘画的本源——那开启(Dichtung)与归藏、创造与世界冥合相偰的根源处。

  本源即是家园,业已回到家中的画者依然在反复惦念:依本源而居者,终难去其原位(Schwer verlaBt, was nahe dem Ursprung wohnet, den Ort.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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