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彩总让人想到水色迷蒙。我学画之初对水彩却没有对油画那般的爱意。一如少年喜晴空万里，对淅沥的四月天，总感羸弱与不畅。只有到了后来，开始对世情万物作一例总观的时候，才觉景物浑然的气象比单一的刻画尤重要许多，却是画本身的情致从水彩浑然的笔色中出来，那绘画始得个中滋味。

　　三十五年前，我正在闽西北重重大山中做一位民办教师，一周需走几十里陡峭的山路，其时我正从书本中自学水彩。眼望夏云多奇峰，心中颇有意，却难入画。朵朵云山逐一画来，总似棉团，全无风驰云渡的味道。后来开始画水粉，从静物写生入手，练塑造之功。及至初涉油画，那油彩亮丽，拨动人心。如此一路走来，重一事一物的刻画，长一景一象的描摹，并不断以此为能事。这样一路的塑造之功，大约我与当今众多的艺家相同。

　　刘熙载《艺概》中说：“书，如也，如其学，如其才，如其志，总之曰如其人而已。”绘画自当是又一番“如”中之事。一方面，绘画须如其所画对象，另一方面，绘画须如画者其人。两者相生相合，即是画意所在之处。孔子曰：祭如在，祭神如神在。绘画之时，贵乎如在画意所在之处。画意所在处必有画之气象。此画之气象不唯画之对象的一事一物的真切，更在绘画总体气息的营造;不唯物件刻画的有形有状，更在画面整体的有意有象。此意象却又非一朝一夕所能养成。及至心中有意，也未尝总能笔下显象。这里边，最好的练习方法，正是水彩。水彩受材料所制，尤受其意趣的诱引，总向笔情彩意上发展。不为物滞，不奢拟真，水于浑浑然中将人物作一例观，呈整体气象。流水无居，水的千姿百态，迴然笔下，最能诱发我们对意象的感受，最宜作为自我生命的返观自照的基本方式。

　　所以，今日美院基础色彩写生课程，以水彩、水粉为主。水粉重在对刻画塑造能力的训练，水彩重在对笔色情态及自然意象的了解和体悟。此次水彩、水粉画写生展反映今日教学与创作的总貌，让我们翘首等待。每当此时，三十五年前的云霞，恰如一抹晚风似地吹来，便到处是新韵入清听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2006年10月31日于南山三窗阁